一頓飯吃下來，大家各有思量。

夏阮阮才不管別人怎麽看她，一副坦然模樣。

晚餐過後陸老爺子拉著陸嘉年去談工作，夏阮阮只說讓他放心去，自己則是留在了客廳。

陸二嬸先前討了沒趣，早早回了家。其他人都是說說笑笑，沒有再去跟夏阮阮搞不痛快的。只是大家一年見不了幾次面，說白了跟陌生人無異。

夏阮阮不想坐在這邊尬聊，便推脫有事起身去了陽臺吹風。

除夕夜團圓飯本該是最熱鬧的時候，可是在這裏別說熱鬧，連點歸屬感都沒有。

而今東城空氣質量堪憂，早早禁止燃放爆竹。

沒了煙火好在還有燈火，遠處的大廈上面不停變化著煙花綻放的模樣，倒也有幾分年味。

“不冷嗎？”

身後有人說了話，夏阮阮回頭就見顧臻臻走上前來。

“還好。”夏阮阮不懂她這是什麽意思，便也按兵不動只是聊天。

顧臻臻往著夏阮阮旁邊一站，靠著欄桿看向遠處，忽然來了一句：“你說人類的本質是不是就很自私。”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夏阮阮挑眉：“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顧臻臻笑，視線落在夏阮阮身上像是在審視什麽：“其實夏小姐早就知道自己身體狀態不好了是嗎？”

夏阮阮沒說話，算是默認。

顧臻臻見狀不免有些生氣，臉色也嚴肅了不少：“我搞不懂，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卻還瞞天過海嫁給嘉年哥哥，這是真愛還是自私？註定長久不了的事情，幹嘛還要拉著他下水。”

這是說夏阮阮命不久矣還嫁人的事情了。

要說起來，原主這麽幹確實不地道。

可是她不是原主，再者，顧臻臻也不是苦主。

見她義憤填膺好像是為陸嘉年抱不平，夏阮阮抿抿嘴角笑著說：“不管我這事做的對或是不對，好像跟顧小姐都沒什麽關系吧。”

“我……我就是心疼嘉年哥哥。”

“哦，那請問顧小姐，又是站在什麽立場上心疼我老公呢？”

顧臻臻聽到這話明顯有些遲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原來只是朋友啊。”夏阮阮邊說邊點頭，“既然只是朋友，那就沒必要一口一個嘉年哥哥吧，又不是小孩子，說話還是成熟點好。以及你放心，我既然嫁了他就不準備早死，我們兩個一定長命百歲白頭偕老。”

夏阮阮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堅定，完全不像是病人的樣子。

顧臻臻本來還想反駁，卻又不好表現的像是要咒人早死。

就在她語噎的時候，陸嘉年忽然走了進來。

他先是給夏阮阮批了外套，隨後又關心道：“這麽冷的天就不要在外面吹風了，冷不冷？”

“不冷。”夏阮阮笑著同陸嘉年道，“在裏面覺得悶，就想出來透透氣。”

“是不是不喜歡這邊的氛圍，走吧，回家。”陸嘉年說著話就把手搭在了夏阮阮的肩膀上，兩人親昵說著話，像極了恩愛小夫妻。

向來冷峻的陸嘉年此時此刻溫柔非常，這是顧臻臻從沒見過的陌生模樣。

她下意識開口叫住陸嘉年，然而在他回頭之後卻又不知該說什麽好。

陸嘉年只是對她點點頭算是道別，再也沒有多給她一個眼神。

顧臻臻站在陽臺上，只覺得風忽然特別涼，連心都跟著冷了下來……

陸嘉年摟著夏阮阮往外走，忽而來了一句：“你最好說話算話。”

夏阮阮不免一楞：“什麽說話算話？”

陸嘉年低頭看著她的眼，神情十分認真：“長命百歲，白頭偕老。”

這是覆述了夏阮阮的原話，可是從陸嘉年嘴裏出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好像多了幾分味道。

夏阮阮看著他認真的眼，輕輕握住他的手：“我說話向來算話的。”

高樓上的煙花循環炸裂，像極了某人的心花。

本來清冷平淡的夜，因為有了愛人在身邊變得溫暖起來。

陸嘉年擡頭看著天上的星，只希望他們的願望可以成真。

如果是真的，那該多好啊。

大年初一，夏阮阮又回了劇組。

為了趕上八月份的電影節評選，《仁心》劇組算是拼了。

張凱旋已經連著許久沒有睡個完整覺，每天睜眼都是捧著一杯巨濃烈的咖啡提神。

得虧演員給力，大家彼此之間磨合的也很好。

二月下旬，電影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

忙碌的拍攝讓所有人都疲憊不堪，大家尤為擔心夏阮阮的身體。

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夏阮阮的狀態十分好，似乎完全沒有受影響。

電影後半段，沈禦飾演的醫生因為被病人家屬重傷手，已經不能再上手術臺。

曾經的天之驕子忽而跌落地底，這個落差誰都接受不了。周禦每天都在借酒消愁，曾經下了手術都要先把自己收拾精致的人，而今已經變得不修邊幅邋裏邋遢。

再次見到這周禦，祁遠又心痛又陌生。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心中的榜樣居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經過搶救祁遠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目前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再次回到臨床崗位。

關於這件醫鬧事件網上也有報道，只是內容不免又是偏頗。

那位記者沒有了解全貌，重點都在醫患關系上。

在他的陳述下，病人家屬也是無奈。

“雖然傷人不可取，可是高昂的醫療費用無疑是給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病人家屬不解的是，沒有家屬簽字為什麽可以進行手術，現在病人躺在ICU陷入昏迷又是誰來負責……”

單看報道，還以為這是十惡不赦的醫生為了業績昧著良心做手術。

清醒的網友自然不少，可是被帶節奏的網友也很多。

他們一邊抱怨各種，用受害者有罪論代入說病人家屬不會無緣無故捅人，一定是醫生亂收費亂手術雲雲。

更有甚者拿著這件事情發散，說醫護人員早就該受教訓。要是還自以為是不知收斂，以後死的人會更多。

祁遠看到這些言論氣的手都在發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學醫是對還是不對。

她找到了周禦，想著勸他振作。

她本以為壞的只有那位行兇者，後來她才發現，不管是亂帶節奏的媒體人還是推波助瀾的網友抑或是各種不合理的制度等等，全部都成了壓在他們身上的巨石，讓人步履維艱……

“過！”

夏阮阮抹了把淚，花了好一會兒才從那種壓抑的情緒中走出來。

沈禦就更難了，為了盡可能還原角色最近已經將近半個多月沒洗澡，胡子也沒有剃過。本來精致的帥哥現在成了邋遢的中年人模樣，不得不說這位影帝的眼神裏真的有戲。

“張導，我想問下，周禦的原型現在還好嗎？”夏阮阮一直記掛著這件事，總怕現實裏的周禦過得艱難。

張凱旋沒想到她會這麽問，隨後點頭：“還算不錯，要不等殺青之後我帶你們去見見他？”

“好啊。”

“張導加我一個。”

夏阮阮點頭的時候，沈禦也上來湊了個熱鬧。

三人約好殺青去看周醫生，本以為還要挺久，沒想到時間一晃而過。

“這算時間辛苦大家了，晚上聚聚我請客@”

殺青這天，張凱旋的情緒明顯很高漲，連說要請客。

夏阮阮也很開心，只是不忘舉手問道：“導演，可以帶家屬嗎？”

誰都知道夏阮阮跟陸嘉年感情很好，聚餐帶家屬都是常規操作，不由在一旁起哄笑她。

張凱旋挑挑眉，兩手一揮十分大方道：“帶帶帶，你們誰有家屬都帶過來，咱們今天不醉不歸！”眼見沈禦在一邊笑的開心，張凱旋不免爽朗道，“阿禦你也可以帶女朋友一起過來嘛！”

呦呵，原來沈禦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大家聞言只覺得嗅到了八卦的味道，難道是張導說漏嘴了？

沈禦這邊趕緊澄清：“我要是有女朋友早就帶來了，還這麽可憐巴巴每天被阮阮塞狗糧嗎？”

原來還沒有啊。

眾人交換了個眼神，沒有再多想。

“阮阮確實是個撒狗糧的專業戶，你們這單身狗都抓點緊，不能讓她一家獨大對吧。”

大家說說笑笑，收拾了東西合了影，隨後便去到了殺青宴。

陸嘉年收到夏阮阮的短信便趕了過來。

他不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只是但凡夏阮阮有聚會他必定都在旁邊。

連張凱旋他們都開玩笑，說他們兩個是真的感情好到一刻都分不開。

飯局上少不了導演發話，多是感慨跟感謝。

一部電影緊鑼密鼓拍了三個月，天知道他們是怎麽撐過來的。

“我真的特別感謝你們在座的每一位，謝謝你們陪我一起完成了這部電影。尤其是阮阮，你真的辛苦了！”張凱旋話沒有說的很明白，但是大家心裏都有數。

夏阮阮這個身體狀態，能活著殺青已經很不容易了。尤其她還很努力的完美完成了每個鏡頭，也是真的拿命在演戲了。

一想到這部劇說不定就成了夏阮阮的遺作，眾人心情不免沈重了幾分。

夏阮阮見狀忙起身，端起杯子以茶代酒：“說起來我才要感謝大家，謝謝大家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那個前兩天又去體檢了，醫生說我又能多活很久很多，這也算是劇組帶給我的奇跡吧。”

得知夏阮阮的身體好轉，大家先是覺得身體後來又很開心。

這也算是個好兆頭吧。

他們正吃著飯，張凱旋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先是接了電話，隨後便對眾人道：“周醫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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